“别的麼？
”

　　 盛相思歪着腦袋，仔細思考，“也沒什麼了吧？
”

　　 想了想道，“也就是打工，上學，養君君，每一天……都一樣。
”

　　 現在想來，她那時候真的很能吃苦。

　　 因為有君君，那是她唯一的親人！
一脈相承的親人！

　　 她這輩子，六親緣淺。

　　 父親抛棄，母親早逝，外婆意外身亡……收養她的傅家，終究不是她真正的家人……

　　 可女兒不一樣。

　　 女兒是她十月懷胎，帶到這世上來的親人！

　　 為了養女兒，她沒有時間抱怨，也沒時間覺得辛苦。

　　 “我很能吃苦的。
”

　　 盛相思輕笑了下，“半工半讀，最多的時候，同時打三份工。
當然，那是假期。
還有啊……”

　　 “我很能省錢的，所以，别看我那樣，我把君君養的挺好的。
”

　　 說到這裡，突然哽住，“可是後來，她病了……”

　　 “……”

　　 傅寒江雙手緊握，骨節處嘎吱作響，追問道，“還有嗎？
我想知道，越多越好。
”

　　 “再沒了啊……”

　　 盛相思卻搖了搖頭，“四年很苦，但幾個艱難的時刻，你都知道了。
真沒有了……”

　　 幾個艱難的時刻？

　　 分明是無時無刻不艱難！

　　 “相思。
”

　　 傅寒江雙膝一彎，僵着脊背，直挺挺的跪在了她面前，膝蓋磕在地闆上，發出清脆的撞擊聲。

　　 都說男兒膝下有黃金。

　　 但他這一跪，在相思面前，卻卑微的不名一文！

　　 “……”

　　 盛相思微愕，瞳眸睜了睜。

　　 短暫的驚訝過後，她很快平靜下來，并沒有出手阻止他。

　　 忽而笑了，“說出來，你可能不信。
我回來江城的時候，從未想過，有一天，會把這些告訴你。
”

　　 “我信！
”

　　 傅寒江重重點頭。

　　 一年前的點點滴滴，關于相思的一切，在他的腦子裡，一一閃過。

　　 她回來，是想回到故鄉。

　　 她努力工作，攢錢……

　　 原本，她的目的，是想帶着君君，好好生活的……

　　 是他，攪亂了她原本的步調！

　　 “是我，我對不起你……我……是罪人！
”

　　 “……”盛相思心口一滞，忽而笑了，搖了搖頭，“起來吧，别跪了。
”

　　 “最後一次了，讓我跪着說吧。
”

　　 傅寒江輕搖頭，沒有站起來，依舊那麼跪着。

　　 “在你面前，我連個人都不是。
我這樣，也不是要請求你的原諒，我不配……沒什麼可原諒的，你該恨我，這輩子，都别原諒我！
”

　　 “……”盛相思微愕，偏過臉去，淚水再度滑落。

　　 看着她哭泣的側顔，傅寒江本能的擡起手，伸向她，卻又生生停住，懸在了半空中。

　　 他不能！

　　 他以後，再不能碰她了！

　　 “相思。
”

　　 傅寒江咬咬牙，收回了手，眼眶生疼，“我今天才敢回來，是要告訴你，你的要求，我同意了。
”

　　 “？
”

　　 聞言，盛相思蓦地看向他，淚水凝在眼底，“你是說……？
”

　　 “是。
”傅寒江颔首，鄭重道，“我同意了……婚禮取消，我們分手。
”

　　 這四個字，是那一天，她提出來的！

　　 他隻不過，是複述了一遍！

　　 說出口的同時，心如刀絞，悲痛欲裂！

　　 但是，他必須同意！

　　 如今，他已經知道了一切，還有什麼臉面，要求她繼續留在他身邊，和他厮守一生？

　　 沒回來的這幾天，他在羞愧與自責中，幡然醒悟。
他之于她，就像是一枚的惡性腫瘤！

　　 想要她活下去，就必須割掉他這枚腫瘤！

　　 人生朝朝暮暮，不過三萬多個日日夜夜，他已經禍害了她十年！

　　 餘下的人生，他隻希望，她能按照她的意願，好好生活！

　　 至于他？

　　 他這樣的人，不配談以後。

　　 往後殘生，他将時時刻刻，日日夜夜，在忏悔和自責中，度過每一分每一秒，直至死亡！

　　 “相思……”

　　 傅寒江開口，念着她的名字，說不出的缱绻不舍。

　　 “以後，你要活的開開心心的啊。
”

　　 “……”盛相思唇瓣微張，終于回過神來。

　　 他同意了。

　　 他終于，同意了！
在她把她的傷口都撕裂開，給他看過之後！

　　 “嗯。
”

　　 盛相思哽咽着點頭，“好……我會的。
”

　　 不算意外。

　　 這樣的結局，她其實已經隐約猜到了。

　　 也正是她這段時間，不惜自傷想要的結果。

　　 “那……”

　　 傅寒江扶着膝蓋，喉頭哽的難受，“我這就走了，不打擾你休息了。
”

　　 他道，“這些天，你慢慢收拾，我不會回來，打擾到你。
”

　　 “……”盛相思淚眼模糊，“好。
”

　　 傅寒江站了起來，低垂着眼簾，凝望着她，“我……走了。
”

　　 “嗯……”她點頭。

　　 突然又說，“你等等！
”

　　 随即轉身，進去了衣帽間。

　　 傅寒江不明所以，站在原地等着她。

　　 沒一會兒，盛相思出來了，手上拿着隻袋子。

　　 “這是……？
”傅寒江不解。

　　 盛相思取出袋子裡的東西，火紅的一團。

　　 傅寒江認出來了，“這是……我的毛衣？
”

　　 從一年前，她就開始給她織的，這陣子，她又重新撿了起來。

　　 當時，他還開玩笑，說這次總能織成了吧？

　　 “已經織好了。
”

　　 盛相思抻開了毛衣。

　　 一看，果然，是已經織好了。

　　 樣式和君君的那件，是一樣的親子款，隻不過，君君的那件，花樣是花朵，而他的這件，花樣是葉子。

　　 傅寒江眼底洶湧如潮，嗓音沙啞的不成樣子，“好看……真好看。
”

　　 “你喜歡，就好。
”

　　 盛相思上前兩步，舉着毛衣靠近他。

　　 “相思！
”

　　 傅寒江緊張的，要往後退。

　　 “不用緊張。
”盛相思意識到他的想法，輕搖頭，“我這會兒沒事。
”

　　 他并沒有碰她。

　　 她隻是在他身上比劃下大小。

　　 “哦……”傅寒江怔怔的，站好了，站的筆直。

　　 “我看看。
”

　　 盛相思低低喃喃，把毛衣貼在了他的身上，仔細查看，從肩寬，到袖長。

　　 她仰起臉來，盯着紅腫的雙眼，揚唇微笑。

　　 “正正好……合适。
等天冷了，就可以穿了。
”

　　 “嗯！
”

　　 傅寒江雙臂收攏，把毛衣抱在懷裡，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，卻分明哭的像個孩子。

　　 “謝謝，我會好好穿的。
”

　　 這是相思，親手給他織的！

　　 這也是她，留給他最後的念想了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