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用吧。
”傅景川說，按停了吹風機，看向她說道，“我的任何東西你想看、想用，都直接看、直接用就好，不用再過問我，你和我之間不用這麼客氣。
”

　　類似的話他之前有和她說過，隻是她不記得了而已。

　　和上一次一樣，時漾的反應依然隻是客氣地點點頭：“好。
”

　　但那一次的時漾還是沒有跨過他們之間的那道邊界感。

　　這次許是因為少了婚姻那兩年的記憶，她相對坦然一些，手朝電腦方向指了指：“那我去用了，你電腦沒有什麼隐私文件吧？
”

　　她怕誤觸。

　　傅景川黑眸中帶了絲笑意：“我對你沒有隐私。
”

　　“我是說你工作上的事。
”時漾尴尬解釋，“我怕不小心看到了商業機密什麼的。
”

　　傅景川：“沒事，你就是把我賣了我也甘之如饴。
”

　　時漾：“……”

　　“我真把你賣了的話你該找我算賬了。
”好半晌，她才忍不住嘀咕了句。

　　傅景川似是還認真地思考了一下她這句話，而後點點頭：“你真把我賣了的話，我大概會很難過，指不定真會做出什麼事來，所以你也照顧一下我的感受。
”

　　“你看你看，剛說完甘之如饴下一秒就自己打臉了。
”時漾像抓住了什麼把柄般，語速都忍不住快了一些。

　　傅景川黑眸中笑意更甚：“那我甘之如饴你也别隻想着得寸進尺不是？
”

　　“那你都甘之如饴了，還計較我是不是得寸進尺做什麼，反正你都沒原則了。
”時漾咕哝，“無條件才會顯得傅總用情至深。
”

　　傅景川黑眸鎖住了她的眼眸：“所以你有感受得到嗎？
”

　　“……”時漾被他黑眸一精準鎖住，他黑眸中的專注和認真一下就讓她有些招架不住，短路的大腦也有點跟不上了，完全沒發現自己又被他繞進去了。

　　她不大自在地輕咳了聲：“那個……那我先去忙了，你先給瞳瞳吹頭發。
”

　　說完又看向一直大睜着眼睛好奇看她和傅景川磨嘴皮子的瞳瞳，柔聲對她說：“媽媽先去忙工作，瞳瞳吹幹頭發以後先和爸爸去睡覺好不好？
”

　　她沒有發現她已經從最開始的不習慣到自然而然地用了“媽媽”代替自稱。

　　瞳瞳和傅景川察覺到了。

　　傅景川看了她一眼，沒有說話。

　　瞳瞳大眼睛早已是熠熠生輝，想點頭，又舍不得，隻是軟軟問她：“那媽媽忙完工作可以回來陪我睡覺嗎？
我還不困，可以等等媽媽。
”

　　懂事的一句話一下讓時漾橫生出漫天的愧疚感來，她擡手揉了揉她頭發，微笑對她說：“那媽媽先陪瞳瞳睡覺，好不好？
”

　　瞳瞳眼睛一下更驚喜，連連點頭：“好。
”

　　又伸手抓了抓頭發，告訴時漾：“媽媽，我頭發幹了的。
”

　　傅景川大手掌在她略顯淩亂的頭發上胡亂一揉，指腹下還有點點濕，他指尖娴熟地撩起她的長發，拿着吹風機的手往開關一壓，“啪嗒”一聲，“呼呼”的風聲響起時，帶着熱氣的吹風機已經吹向底下還微濕的長發。

　　原本還帶着絲潮氣的發絲瞬間幹爽。

　　傅景川摁停了電吹風，大手掌就着她那頭亂發又是胡亂一揉，一聲“好了”後，這才放開了她。

　　瞳瞳馬上起身拉起時漾的手：“媽媽，我們去睡覺。
”

　　回頭看傅景川在放吹風機，又怕他也去忙工作了，趕緊招呼他道：“爸爸，你也一起。
”

　　時漾腳步一頓，擡起的眼眸對上傅景川的。

　　傅景川很溫柔地對瞳瞳笑笑：“好。
”

　　又對她說：“爸爸先收拾一下，瞳瞳先和媽媽回房。
”

　　瞳瞳點點頭：“好。
”

　　人已拉着瞳瞳往主卧走去，一到床前就很自覺地擡起腳脫鞋脫襪子要上床。

　　她人小個子不高，自己爬上床還是有些吃力。

　　時漾把她抱了上去。

　　瞳瞳人一沾到床，馬上爬到了最裡側的位置，指着那一處做安排：“我睡這裡。
”

　　又指着中間的位置說：“媽媽抱着我睡這裡。
”

　　再指着最外側的位置：“爸爸抱着媽媽睡這裡。
”

　　時漾：“……”

　　擡頭看到已經推門進來的傅景川，兩人目光相撞，神色頓時有些不自在，輕咳着糾正瞳瞳：“瞳瞳睡中間，這樣就可以同時看到爸爸媽媽了。
”

　　瞳瞳搖搖頭：“我不用看爸爸，媽媽不在家的時候，我天天看爸爸呢。
”

　　“……”

　　時漾有時覺得瞳瞳懂事得不像個孩子，現在又覺得，她真的就隻是個孩子而已，和瞳瞳的溝通完全是無效溝通。

　　傅景川已經走了過來，人站在床外側，掀開了被子，邊鋪床邊對瞳瞳說：“那爸爸媽媽就聽瞳瞳的，瞳瞳睡裡面。
”

　　“好。
”

　　得到爸爸應允的瞳瞳特别開心。

　　她也另外有一張屬于她的小被子，人已經很自覺地跪坐起身，學着傅景川的樣子掀開了自己的小被子，邊高興和時漾炫耀：“媽媽你看，這是我的被子呢。
”

　　時漾勉強沖她擠出一個笑：“瞳瞳的被子真好看。
”

　　人還站在床前，對于上床這個事有點小糾結，一邊不忍心讓瞳瞳失望，但一邊想着要和傅景川同躺在一個被窩下，心裡又是止不住的尴尬。

　　傅景川看了她一眼，并沒有催她。

　　瞳瞳沒察覺到時漾的糾結，她看到了飄窗上放着的那隻小抱熊。

　　時漾回來後她就沒再抱過它，甚至快忘了它的存在，這會兒再看到她感到分外親切，伸手就要去拿小抱熊，邊拿邊對時漾說：“我抱小熊熊睡覺。
”

　　時漾怕她摔倒，趕緊把小抱熊遞給她。

　　瞳瞳一碰到小抱熊便分外懷念又憐惜地把它緊緊抱在了懷裡。

　　這種抱法和之前時漾失蹤時的反應完全不一樣。

　　那時是一種像抓住媽媽最後一絲氣息般地緊緊攥在懷裡，不讓任何觸碰也不讓任何人拿走。

　　現在是一種把它當摯友般懷念又珍惜的抱法。

　　傅景川一眼就看出了她前後兩種狀态的變化，神色一下柔軟了下來，黑眸中帶着淡淡的心疼和欣慰。

　　時漾不知道這些過去，有些不解地看了傅景川一眼。

　　傅景川也看向她。

　　“你不在的時候，她每天晚上都要抱着它睡覺。
”

　　傅景川輕聲開口。

　　時漾有些訝異地看了他一眼，忍不住看向瞳瞳抱在懷裡的小抱熊。

　　傅景川目光也移向那隻小抱熊，靜默了會兒，還是輕聲開了口：

　　“這是你回國前送她的禮物。
你出事那天晚上，她大概是感應到了什麼，哭着鬧着要我帶她去找你，我們出門的時候她看到了這隻放在玄關櫃子上的小抱熊，一把就抓了過去，一路上一直緊緊抱着不放，這一抱就抱到了醫院遇到你的那天。
”

　　時漾眼淚一下就湧了上來，下意識看向瞳瞳。

　　瞳瞳半懂不懂，人抱着小抱熊，一臉茫然又無辜地看了看時漾，又看了看傅景川。

　　傅景川沖她露出一個笑，伸手輕撫了撫她的頭，邊以着剛才的柔緩嗓音對時漾道：“她大概是把它當成了你，這幾個月來一直抱着不肯松手，也不肯讓人碰，髒了也不給洗，吃飯要抱着，睡覺要抱着，就連洗澡，也得抱着，一隻手拿着一隻手洗，洗完了再換另一隻手拿。
你離開了多少天，她就抱了多少天。
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