番外八:盛秀然X沈元景
(s:沒想到三皇子沈元景呼聲這麼高,所以這個番外我還是寫了,滿足一下一直呼籲的讀者。
如果不愛看這一對,建議直接跳過哦,後面還會寫嬌嬌X小四,以及沈元白的少量出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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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元白敗走南離後,盛秀然終于回到了久違的南郊救濟院。
孩子們歡天喜地地圍着她,叽叽喳喳叫着小蘭姐姐。
至此,盛秀然安安心心留在了救濟院中,一心幫助容媽媽照顧和教養這些無家可歸的孩子。
不久後,救濟院來了一對夫婦,男的喚阿勉,女的喚秋娘,說是來尋孩子的。
容媽媽聞言很是警惕,細細詢問了二人當初丢棄孩子的前因後果。
當得知夫妻二人皆是護國寺死士一案的受害者,他們受了許多折磨,抛棄孩子也是不得已之舉時,心善的容媽媽不由跟着落了淚。
救濟院中所有孩子都登記在冊,冊子上還詳細記錄了孩子們入院的時辰,估摸年歲以及被撿到時的衣着與特征。
阿勉當初送出孩子之時,便奢望着有一日還有命,能和秋娘再回到救濟院認回孩子,故而他在襁褓中留下了紙條,寫明了孩子的生辰八字。
如今他緊張地一一報了出來,又詳細描述了襁褓的顔色與材質,一旁的盛秀然拿出名冊一對,分毫不差。
秋娘見盛秀然點了頭,眼淚霎時簌簌而下。
活着
她的孩子果真還活着
盛秀然引着秋娘與阿勉進了屋,她遠遠指了指。
稍大些的是個男孩,正在和旁人打鬧,虎頭虎腦的,不知哪裡戳中了他的笑點,發出了咯咯的笑聲。
女孩還小,被其他小姐姐護着,正在炕上搖搖晃晃地走着,小臉蛋紅撲撲的,被養得極好。
阿勉和秋娘倚在一處,二人早已淚流滿面,卻不敢貿貿然上前,擔心吓着孩子。
盛秀然見夫妻倆已經哭成了淚人,依舊能抑制住内心激動,顧念着孩子的心情,當下便信了他們七八分。
按照規矩,秋娘和阿勉需在院中住上幾日,待孩子徹底接納了他們,再讓領走。
沒想到三日過後,夫妻倆竟求着要留在救濟院中。
容媽媽與盛秀然商量過後,慎重地應下了。
救濟院在喬家的資助下擴建了一番,如今房舍是夠的,且夫妻倆勤懇能幹,對其他孩子也很是和善。
容媽媽正覺有些力不從心,倒來了兩個好幫手。
日子就這般在歡聲笑語中平滑而過,盛秀然内心很是平靜。
她将救濟院視為自已的歸宿,除了照顧孩子們的起居,還教他們讀書識字,教他們書中的道理。
這裡沒有紛争,沒有算計,隻有孩童的天真與善良,撫慰人心。
直到某一日,有人特意來傳消息,說明日會有貴人來訪。
容媽媽聞言很是惶恐,盛秀然卻寬慰容媽媽,救濟院後頭還有喬家,貴人前來,應當是好事。
第二日,盛秀然、容媽媽還有秋娘等人領着大孩子來到前院迎接貴人。
少年從門外進來,一襲白衣長袍,外罩月白披風。
他面如冠玉,還未開口眉眼間已然帶了三分笑意,着實溫潤雅緻。
若說有什麼不足,便是唇色微微發白,倒顯出了幾分病弱之姿。
“見過貴人――”
那些大孩子已經被仔細教過了,這會兒行禮聲齊齊響起,倒惹得少年加快腳步,上前将最近的一個孩子扶了起來。
“莫要多禮。
”
盛秀然垂頭恭敬行禮,心中對貴人來訪也頗為忐忑,忽而聲音入耳,清朗溫和,倒像是――
“别人,都嫌我髒呢”
盛秀然心頭猛地一顫,猝然擡頭望去,果然瞧見了一張熟悉的臉。
而那人目光清明疏朗,擡眸間與她對了個正着。
“三――”
盛秀然開了個口,見沈元景似乎沒有暴露身份的意思,又及時将後頭的話咽了回去。
沈元景卻不曾避諱,笑着沖盛秀然點了點頭,溫聲道:“盛小姐,别來無恙。
”
容媽媽瞧出貴人與盛秀然相熟,當即言明盛秀然可以主持救濟院之事,在得了沈元景的首肯後,便恭敬地領着孩子們退下了。
救濟院的大廳裡,沈元景與盛秀然一左一右坐下了。
盛秀然微垂着頭,除了入門時那一瞥,再不曾直視沈元景的臉。
“盛小姐,本王此番前來,是想同貴院商議合辦慈幼局一事。
”
盛秀然聞言眼裡閃過一抹震驚。
“合辦慈幼局?
”
沈元景笑着點頭,“對,将救濟院與如今的慈濟局合并在一處,院中諸人依舊留用,往後一切花銷都從公家出”
沈元景細細說了自已的打算,此事他已籌備良久,如今娓娓道來,幾乎所有細節都兼顧到了。
盛秀然一條條仔細地聽了,偶爾就着平日裡照顧孩子的經驗,提些補充之處。
她微偏着頭,目光無意識地盯着沈元景擱在案上的手,神色很是認真。
沈元景說着說着,忽而話頭稍稍一頓,微微蜷起了手指。
盛秀然被這個動作驚到了,當即收回目光,複又低下了頭。
二人就此事說了半個多時辰,語罷後,一旁的福安立刻遞上了一本簿子。
沈元景向前一推,溫聲道:“盛小姐,這是本王拟的細則,此事急不來,你好生瞧瞧,再與院中諸人通個氣,有任何錯漏之處,随時告知本王即可。
”
盛秀然聞言恭恭敬敬收下了簿子,輕聲應是。
這時,廳中陷入了沉寂之中。
福安心中實在好奇,不由暗暗擡眼打量起了盛秀然。
方才随王爺入院,見到盛小姐的那一刻,他可是大吃了一驚!
畢竟上次見盛小姐還是兩三年前,彼時她被人綁在了假山後,實在狼狽得很。
見着王爺的時候,就像是抓着了救命稻草似的,害王爺冒了好大一番險。
如今再看盛小姐,雖始終低着頭,但周身氣質平和,也知禮守規矩,倒渾然像換了個人般。
福安瞧着瞧着,心裡倒忍不住開始琢磨了:王爺來救濟院之前,知曉盛小姐在此處嗎?
這兩年王爺的身子骨眼瞧着就向好了,偶爾倒還是免不得受一場風寒,但再也不曾似從前那般……那般……
靜太妃拜天拜地拜菩薩,眼看王爺日漸康健,又操心起了王爺的終身大事。
奈何王爺始終推脫,後來索性一頭紮進了慈濟局事務,任憑太妃張羅物色,就是不松口。
眼前這盛小姐……倒是王爺難得會面的女子了……
思緒走到這裡,福安不由打了個激靈。
不能不能。
先不說盛小姐是罪臣之後,如今聖上不追究,已經是皇恩浩蕩了,别忘了,這盛小姐還曾是那位的侍妾呢!
福安頓時掐滅了這個可能性,結果就聽到自家王爺主動開口寒暄:
“不知盛小姐……近來如何?
”
公事談完了,盛秀然不敢再坐着,急忙起身回話:
“回王爺,民女已尋到歸處,多謝王爺當年成全之恩。
”
“民女曾日夜祈禱,盼王爺好人有好報,如今見王爺康健至此,民女再無所求。
”
“若……若無他事,民女不敢打擾王爺,這便退下了。
”
盛秀然大大方方行了禮,但沈元景還是瞧出了她的拘謹與不自在。
“盛小姐請自便。
”
他客客氣氣應了一聲,盛秀然如蒙大赦,福身一禮,匆忙離去。
福安見此輕呼出一口氣,這盛小姐倒是識趣。
沈元景随即起身出了正廳,福安亦步亦趨跟在身後,結果身前沈元景忽然止了步。
福安心中疑惑,探頭望了一眼,便瞧見院中拐角,盛秀然扶着牆,一瘸一拐地走了。
福安見狀眉頭緊蹙,方才不還好好的嗎?
難道這是想引起王爺的注意?
福安在宮中待久了,難免将盛秀然和那些想要攀高附貴的心機女子混為一談。
畢竟王爺身體見好後,從前避之不及的宮女蠢蠢欲動的可不少。
沈元景不曾出聲,一直等到盛秀然的身影徹底消失,他才重新邁步,往外走去。
福安一頭霧水,王爺到底脾氣好,他便大着膽子問了句:“王爺,這盛小姐”
沈元景不曾回頭,卻仿佛洞悉了福安的心思般,淡聲說道:
“福安,盛小姐不似你想的那般,再者,不要在别人難堪的時候上前。
”
“另,今日之事休要在母妃面前提起。
”
福安肩膀一縮,完了,王爺知道他是“叛徒”了!
邁出院門之時,沈元景輕描淡寫般往盛秀然離去的方向瞥了一眼,隐約還能瞧見角落裡,一人窩在地上用力揉着腳踝,一隻手還拼命擦着眼淚。
盛秀然怎麼也止不住自已的淚水。
她本來以為自已的内心已經很平靜了,但是三皇子的出現還是讓她憶起了從前的不堪。
她又想起了曾經那個愚蠢無能的自已,對二皇子盲目而虛幻的迷戀,還有哥哥、爹爹,她盛家滿門
出正廳時,她的眼淚便已經奪眶而出,可她又生怕被三皇子發現異樣,故而走得極快,踩到了一顆石頭
瞧,她就是這般無能,不敢直面從前的自已,連好好走個道都能崴着腳。
但是,她不能停。
萬一被三皇子誤以為,她方才急切離去,如今又故作姿态是有非分之想,那她就當真無地自容了。
她強撐着出了院子,可淚水已經模糊了她的視線,她尋了個不易被發現的角落坐下,拼命揉着腿,心中酸痛卻愈發濃烈。
她擡袖一再擦着眼淚,甚至感覺雙頰已經刺痛,忽而又停了手。
不能再哭了,若這般模樣被容媽媽還有孩子們發現,他們該擔心她了。
思及此,盛秀然連連深呼吸,直到淚意散盡,這才撐着牆壁又站了起來。
一直等到盛秀然的身影徹底消失不見,沈元景這才再次擡步,離開了此處。
福安撓了撓頭,隻覺越發猜不透王爺的心思了
容媽媽守在前院,見沈元景出來了,盛秀然卻不曾相送,不由心生憂慮。
但她不敢怠慢貴人,到底還是一路送到了馬車旁。
見沈元景登上馬車,容媽媽正欲轉身避讓,沈元景忽而掀開車簾,遞出一個巴掌大的瓷盒。
“容媽媽,盛小姐方才離去前似乎崴了腳,這是上好的跌打藥,可否請你代為轉交盛小姐?
”
容媽媽聞言先是一愣,而後心生急切,立刻将小瓷盒接下了。
“多謝貴人!
”
沈元景搖了搖頭,溫聲說道:“本在下三日後再來。
”
容媽媽目送着馬車離開後,當即趕往盛秀然的屋子,心急之下一推門,果然瞧見這丫頭正坐在榻上揉腳踝。
“小蘭,你這孩子!
”
容媽媽一臉心疼地走進屋,在榻前的小凳子上坐下了。
盛秀然心有讪讪,又暗暗慶幸自已早已淨了面,不然容媽媽又要為她操心一番了。
“容媽媽,我沒事,就是不小心崴了腳,拿冷面巾敷敷,明日就好全了。
”
這兩三年相處下來,容媽媽早已将盛秀然當自已的孩子般,聞言滿是關切,當即伸手去查看。
盛秀然想要避開,容媽媽卻幹脆摁住了她的小腿,肅聲道:“莫躲。
”
冷面巾一掀,腳踝果然已經腫得高高的了。
容媽媽輕嘶一聲,立刻将懷中的小瓷盒掏了出來。
盛秀然到底是富貴人家出來的,一眼便瞧出這瓷盒不一般,登時心頭一咯噔。
“容媽媽,這是”
“這是那位貴人送的,說你呀崴了腳,怎的不小心些,不知是不是傷到筋骨了”容媽媽絮絮叨叨說着,沒注意到盛秀然忽然白了臉。
“咦,剩的不多了,真是奇了,難道貴人也常用跌打藥不成?
”
容媽媽隻是随口說了一句,畢竟在她看來,貴人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,委實用不着什麼跌打藥。
說者無心聽者有意。
盛秀然倏忽朝瓷盒投去目光,果然瞧見裡頭的藥已經用了大半。
她心頭猛地一顫。
其他貴人自然難得用一回跌打藥,但是三殿下他
盛秀然雖不曾親眼所見,但自然是聽說過的,三殿下情緒激動或者犯病時,便會毫無預兆跌倒在地,抽搐不止。
既然是毫無預兆,跌倒之時撞到桌角、磕到台階或碰到石塊總是難免的。
思緒至此,盛秀然心中忽而湧起了密密麻麻的酸澀之意,那般光風霁月的三殿下,又溫和善良,上天果然還是薄待了他。
方才她崴到了腳,三殿下瞧見了卻不曾上前,是怕加劇她的難堪吧?
想來,他最是理解窘境被圍觀時的酸澀與無奈。
是她狹隘了,還以為三殿下會誤會她
容媽媽手上微微一重,痛得盛秀然哎喲一聲,思緒也被拉了回來。
容媽媽瞧出了盛秀然的失神,糾結良久還是多嘴說了一句:“小蘭,那位貴人”
那位貴人瞧着便不一般,對小蘭似乎又有幾分特殊,小蘭雖生得貌美之極,性情品行也是頂頂好的,但是身份差距到底在那裡。
她她是怕小蘭真心錯付,白白傷心一場啊
盛秀然到底聰慧,一下子聽出了容媽媽的言外之意。
這一刻,她沒忍住再次紅了眼眶,可不是為了其他,而是為了眼前真心待她的容媽媽。
她再沒有血緣相合的親人了,但容媽媽當真将她當做親生女兒般,這份恩情與疼愛是她最該珍惜與守護的。
“容媽媽,您瞎說什麼呢。
”
盛秀然嘴角揚起,眼裡有淚花,卻笑得真心實意。
“不瞞您說,那位貴人是景親王,當初若不是他一時恻隐救了小蘭一命,小蘭也沒這個福氣認識容媽媽。
”
“小蘭心中對景親王又是感激又是崇敬,唯獨沒有非分之想。
”
“容媽媽,小蘭方才其實還很是自慚形穢,景親王如明月般,可是小蘭”
容媽媽聽到這裡眉頭一蹙,正要出言開解,盛秀然卻已經舒展眉眼,暖聲說道:
“容媽媽,這藥膏倒是讓小蘭看清了,過往的不堪确實不可磨滅,亦令我羞愧難當,但恰恰是那些經曆造就了如今的小蘭。
”
“我若一直自怨自艾,不僅對不起容媽媽對小蘭的疼愛,對不起孩子們聲聲小蘭姐姐,更對不起現在的自已。
”
“容媽媽,景親王此番前來,是想将咱們救濟院與公家的慈濟局合并,您聽小蘭細細道來”
盛秀然仔仔細細向容媽媽傳達沈元景今日所言,容媽媽原還擔心自已不得不離開那些孩子,當得知救濟院的人依舊能在一處時,一顆心也漸漸放了回去。
她到底有老去的那一天,而她并不希望小蘭走她的老路。
小蘭是個好孩子,而且這般年輕,容媽媽更希望小蘭陪着這些孩子的同時,也能尋到一知心人。
盛秀然哪能不知道容媽媽的苦心,她微微俯身,拉住了容媽媽替她揉腳踝的手,笑着說道:
“容媽媽,您可别想什麼有的沒的,小蘭一輩子都要跟着您,就守着這些孩子。
”
“若能讓這些孩子尋到一個歸處,教懵懂的他們讀書識字走正道,小蘭這輩子當真沒有遺憾了。
”
容媽媽擡起頭,瞧見盛秀然褪去了眼底的卑怯與自輕,這會兒眉眼含光,笑意盈盈,便瞧出了她的決心。
“你啊你啊――”
容媽媽無奈搖了搖頭,随即憐愛無比地捏了捏盛秀然的手,不再多言。
“來,再給你揉揉,不然那些孩子瞧見了,也要心疼你的。
”
盛秀然重重點了點頭,随即撒嬌般依偎在容媽媽肩頭,良久才小心翼翼說道:
“容媽媽,您待小蘭真好,小蘭喊您一聲娘,好不好?
”
容媽媽手上動作猛地一頓,眼眶霎時就濕了。
話出口的瞬間,盛秀然就有些後悔了,她正要起身道一聲唐突,容媽媽卻笑着說道:
“你這孩子,你想怎麼喊都成,我還平白多一個女兒呢!
”
若細聽,容媽媽聲音裡已經有了顫意。
盛秀然聞言還想跟着說句趣話,可嘴巴癟了癟,眼淚一下子就滾下來了。
她張了張嘴,帶着小心、帶着珍視,輕輕喚了聲:“娘”
“诶――”
容媽媽立刻應聲,下一瞬,兩個人再也藏不住心緒,擁成一團哭成了淚人。
容媽媽一生未嫁,卻有許多“孩子”,但喚她“娘”的,隻有盛秀然一個。
盛秀然出身貴門,曾有父母家人,一朝失去,最後兜兜轉轉,卻又尋到了視她如已出的容媽媽。
因緣際會,妙不可言,這便是無常人生,亦是美妙緣分
三日後,沈元景再次登門救濟院,依舊是一院的人親迎。
他的目光若有似無地落在了盛秀然身上,見她此番從容朝他點頭緻意,嘴角的笑容便悄然深了些。
再一次正廳議事,此次卻是盛秀然在說,沈元景在聽。
“王爺,民女同容媽媽還有院中諸人商議過了,多謝王爺善心,給孩子們一個歸宿,隻是有些細節民女還要再同王爺确認一番。
”
沈元景眉眼溫和,輕輕點頭,“請講。
”
盛秀然不再躲避沈元景的目光,将這些時日整理的顧慮一一說了。
此次跟随在沈元景身旁的依舊是福安,再見盛秀然,他不由暗暗納罕。
怎的這盛小姐好似又不一樣了?
上回瞧着還唯唯諾諾,頗有些卑怯的模樣,今日卻挺直了腰杆,雖素衣素面,倒顯出了幾分氣度來。
沈元景認真聽了,針對盛秀然的疑問也一一解答,若一時拿不定主意的,便暗暗記在了心中。
此番談話竟花了一個多時辰。
“王爺,至此救濟院再無困惑,一切但憑王爺做主。
”
盛秀然站起身來,深深一福。
沈元景見狀亦起身,擺了擺手,“盛小姐不必多禮,此番也要多虧盛小姐牽橋搭線,合并之事才會進展得如此順利。
”
二人客套了一番,廳中再次靜下。
這一次,是盛秀然率先打破了沉默。
“贈藥之恩醍醐灌頂,多謝王爺。
”
沈元景聞言眉眼微彎,“區區殘藥不足挂齒,道理――是盛小姐自已悟出來的。
”
從前種種,譬如昨日死;從後種種,譬如今日生。
重要的是,今後要怎麼活,要如何無愧于心地活。
盛秀然終于确定,沈元景贈藥果然大有用意。
她擡眸,深深看了眼面前清風明月般的少年,兩次幫助,一救她脫身,二助她正視自已,三殿下無疑是她命中的貴人了。
她眼底有光芒流轉,可轉瞬間便斂于止水。
正如她自已所言,不會有任何非分之想。
在盛秀然垂頭之時,沈元景的目光卻悄然落在了她身上。
福安注意到這一幕,有些緊張地捏了捏手。
不不能吧
沈元景很快便離開了救濟院,這一次是盛秀然親自送到了救濟院外。
可是,當瞧見門口隻停了兩匹馬時,盛秀然不由意外,待瞧見沈元景翻身上馬時,盛秀然更是一驚。
“王爺,您”
盛秀然不知道沈元景近況,見他上了馬,不由心驚肉跳。
若是策馬時半途摔下,後果可不堪設想!
“盛小姐可會騎馬?
”沈元景勒緊缰繩,轉身來問。
盛秀然滿眼怔然,本能地點了頭。
高超的馬術她是不會的,但騎馬是京中貴女必修之一,當年的她自然不會落下。
“如此,盛小姐可願賞臉,同本王策馬一遊?
”
盛秀然還未應答,一旁的福安:
啊?
?
?
就兩匹馬啊,那他呢?
?
?
盛秀然驚奇過後,又知曉以沈元景的性子,不可能拿性命開玩笑,雖心中滿是疑團,還是選擇了登馬。
她如今不是什麼盛家大小姐了,沒穿繁複的衣裙,抓住馬鞍往上一翻,瞬間便利落地上了馬。
沈元景見狀松開缰繩,“駕!
”
盛秀然緊随其後。
冤種福安在後頭追了幾步,吃了滿嘴的灰,氣得往地上一坐!
沒天理啊!
他他被殿下抛下了!
盛秀然回頭望了眼坐在地上耍賴的福安,不知為何眼底漫出了笑意,轉瞬間就蔓延到了嘴角。
郊野的風吹在臉上,拂過脖頸,揚起長發,帶來了久違的自由與惬意。
她回過頭去,目光落在了不遠處策馬的少年身上。
她的印象中,三殿下因着病弱,永遠溫和淡然。
可是此時此刻,馬背上的少年眉眼彎彎,嘴角的笑容真摯燦爛。
他脫去了披風,白色騎裝穿在身上,竟也滿是意氣風發。
這一刻,盛秀然忽然覺得,三殿下本該如此。
若沒有那胎弱之症,三殿下也該似京中張揚少年,策馬揚鞭,疾行于曠野風中,盈滿生機。
“盛小姐。
”
沈元景飛揚的聲音忽而傳來,溫潤依舊,卻更加清亮。
“我欲将慈幼局開遍大雍,庇佑天下無家可歸之幼童,給他們一處安身之地,一片遮頂之瓦。
”
“你可願,與我一同前行?
”
盛秀然聞言滿眼怔然,為此宏願,也為――
“為何是我?
”
盛秀然揚聲,發出疑問。
沈元景偏頭望來,眉眼中灑滿細碎光亮。
因為,從送你出宮開始,始終注意着你的動向,見證了你的堅韌,看到了你的成長。
那日你被周伯挾持,我雇的人其實也趕到了,但是喬家大郎的人先行一步将你救走。
想來一切都有定數,我很慶幸自已的人那日慢了一步,因為你身受重傷命在旦夕,當時唯有喬家小姐的神力可以及時救你一命。
後來一系列滴血驗親之計,我知曉,一切源頭是你,是你向喬家大郎道出驚天之秘,由喬家傳到皇兄耳中,令我下定決心戰勝怯懦,以身布局邁出了最重要的一步。
也因為,你我曾同處泥淖,身負不堪與自卑,卻一樣努力掙紮求生。
更因為――
“因為我與盛小姐,志同道合。
”
有些話不必急着說出口,流于唇齒太過蒼白膚淺,便先從京中慈幼局開始。
萬事開頭難,第一座慈幼局從成立到完善,想來要一兩年的時間。
到時盛小姐會明白,明白他的決心與志向,明白他此刻的真誠與熱切。
若彼時,盛小姐也有意,或許他們皆有幸,尋到了可以相伴一生的傾心之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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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一個番外在3.27晚上發,是嬌嬌和小四,會比較長,今天一下子寫不完。
因為我是先申請完結再寫的番外,所以翻頁顯示“全書完”,徹底寫完番外的時候會特地說一聲,大家安心~