從水泥廠回來，一天之内村裡很快傳遍了顧振南眼睛看不見的事。

　　“聽說是出了事故，腦子裡有東西取不出來了。
”

　　“那一輩子不就瞎了？
”

　　“誰說不是。
”

　　“那有什麼關系，他們家那麼大一個廠就是什麼都不幹一輩子也吃不完。
”

　　“就是，還有他那個媳婦那麼能幹，怕什麼？
”

　　“話是這麼說，可他是個男人，還能一輩子靠女人不成？
”

　　“怎麼不行？
小郭大夫人很好。
”

　　“那誰知道，現在還剛剛開始，人一輩子這麼長，誰知道她能不能等，她還那麼年輕，又那麼漂亮，會跟一個瞎子過一輩子？
”

　　“聽說以後還是可以做手術的，現在隻是暫時的……”

　　“難說！
”

　　村裡說什麼的都有，既有替顧振南惋惜，也有一些嫉妒的說他活該，賺太多錢了老天都看不下去了。

　　本來都是農村的，憑什麼就他一個人有出息，大家還都要替他打工，他就像資本家一樣剝削别人，現在有報應了。

　　王桂英聽了這些話氣得說不出話來。

　　甚至顧大娘還特意找上門，王桂英沒讓她進去，她就在門口說起來。

　　說要她看好郭湘，别到時候耐不住寂寞給顧振南戴了綠帽子。

　　“湘湘不是那種人。
”王桂英氣得臉張漲紅了。

　　“現在日子還短是看不出來，等日子久了你再看！
”

　　“我也是為你好，現在振南看不見了，什麼事都管不了，别到時候那麼大一個廠被外人給弄走了。
”顧大娘撇着嘴說道：“那可是我們顧家的财産。
”

　　“那是振南夫妻的，和你有什麼關系？
”王桂英氣急了。

　　“怎麼沒關系，我們姓顧，我們才是一家人，你可别胳膊肘往外拐，别到時候什麼都沒了，看你還不哭去？
”

　　“就是都送給湘湘又怎麼樣，我們願意。
”

　　“你是不是傻？
你不為振南想想？
他眼睛都看不見了，以後靠什麼？
還不是靠那個廠？
還有振東和果兒呢，你也不為他們想想？
你怎麼當人娘的？
”顧大娘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。

　　“那是我們自己家的事兒，不用你考慮，以前沒有廠的時候我們一家也沒餓死。
”王桂英氣得都快哭了，“再說誰說振南治不好，過一段時間……”

　　“切，騙誰呢，也就你這樣的老實人才會信，那是你兒媳婦說的吧？
她就是故意讓你們放松警惕，到時候把東西都騙走，等人财兩空，你們就哭去吧！
”

　　“你……”王桂英氣得說不出話來。

　　顧振南在裡面聽得火冒三丈，“娘，還不趕她走，聽她啰嗦什麼？
”

　　“哎、哎！
”王桂英急忙關上大門，她一貫脾氣好做不出太絕的事兒，想不到顧大娘會說出這麼難聽的話來。

　　“師父，别聽他們胡說，師母不是那樣的人。
”林光榮說道。

　　“我知道。
”顧振南面無表情。

　　正好郭湘去了廁所沒聽到外面的談話，出來的時候見顧振南臉色難看，不由問題：“怎麼啦？
”

　　“沒事兒！
”顧振南說了一句，拄着盲杖進了房。

　　“發生什麼事兒了？
”郭湘小聲問林光榮。

　　“沒有，就是有人說閑話，師父聽了不高興了。
”林光榮簡略說了一句，那些難聽的話他也不敢再複述一遍。

　　郭湘若有所思，其實回來她就知道肯定會有人說閑話的，農村人說起來樸實，可是愛說閑話的人也多，有些也許是真話，可是真話傷人。

　　但自己隻要做好，他們自然就沒話說了。

　　郭湘走進房，顧振南正坐在椅子上發呆，她走到他身邊，蹲下身體，靠在他的膝蓋上。

　　“老公，别管别人說什麼，我不會離開你，你信我。
”郭湘說道。

　　顧振南輕歎一聲，手撫上郭湘的長發，并沒有說話。

　　第二天顧振南沒有出門，郭湘就去了紀昌林那裡一趟，都聽到好多閑話。

　　她當然不會理睬，就擔心這些話傳到顧振南耳朵裡他會不好受。

　　可是自己該說的都說了，有些東西要他自己消化才行。

　　他隻有勇敢去面對，以後才能真正變得坦然，才能無所畏懼。

　　第三天一早郭湘就起了床，今天是水泥廠開業典禮她必須去。

　　“我就不去了。
”顧振南說道，去了也看不到什麼，反惹人嫌。

　　郭湘穿了那條白色的連衣裙去參加了開業典禮。

　　典禮很熱鬧，來了很多人，縣裡的領導來了好幾個，連電視台都來拍攝了。

　　郭湘和幾個領導一起剪彩，并發了言，領導給予水泥廠很高的贊揚和肯定。

　　鞭炮放起來，鑼鼓喧天，樂隊齊鳴，場面喜慶非凡。

　　反觀顧振南這邊就落寞得多。

　　林光榮陪着他，“師父，要不我們去外面走走？
”

　　“也好。
”顧振南點頭，遲早是要面對的，自己不勇敢點，以後日子還怎麼過下去？

　　來到村委那棵大槐樹下，很多人坐着聊天，看到顧振南來了都很吃驚。

　　當然大家還是很客氣，“振南來了？
”

　　“快來坐！
”

　　顧振南點點頭摸索着坐了下來。

　　“振南，你這眼睛到底怎麼回事兒？
”有人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。

　　林光榮在一旁幫忙解釋了，說了事故的事。

　　“那以後不能好了？
”

　　“不是的，這隻是暫時的。
”林光榮連忙說道，“以後做了手術就好了。
”

　　“那不是要把腦子剖開？
那多危險？
”

　　“不會，我師父已經做過開顱手術，不危險。
”林光榮說道。

　　“那怎麼眼睛還沒好？
”

　　“這個……”林光榮不知怎麼解釋，他也不是專業的。

　　“振南沒事，你媳婦那麼能幹，不用愁。
”

　　“是啊，剛才水泥廠開業典禮我去看了看，真熱鬧啊，振南媳婦長得又好，把其他人都比下去了。
”

　　“可是她是不是有點太能幹了點？
這種事兒本來是男人做的……”

　　“可振南這情況也不行啊……”

　　“現在還沒什麼，可日子久了誰知道她會不會有二心？
”

　　“是啊，振南你也要注意點……”

　　顧振南臉色難看，雖然大家都是打着“為你好”的旗号，但說得實在是難聽。

　　林光榮見顧振南臉色不好，忙站了起來，“師父我們去别的地方走走吧，聽說師母的師父醫術高明，我們去他那兒坐坐？
”

　　“好！
”顧振南點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