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好像……”

　　白冉臉上有種震驚又不敢相信的表情，“相思，我好像看見司正澤了？
”

　　“他？
”

　　盛相思詫異，“他來這裡幹什麼？
會不會是你看錯了？
”

　　“不會。
”

　　白冉眉心一個淺淺的川字，“我和他認識八年了，就是一個背影，一個後腦勺，我也不會認錯的。
”

　　“他往那邊去了？
”

　　盛相思指了個方向。

　　“嗯！
”

　　“不用煩惱。
”

　　盛相思拉着她，邊走邊說，“有沒有認錯，去看看不就知道了？
走！
”

　　她們去的方向，是診所的洗手間方向。

　　這會兒，空蕩蕩的走道上，并沒有一個人影，她們也沒法直接沖到洗手間裡确認。

　　“要不……”

　　“相思！
”

　　正當盛相思要放棄的時候，白冉突然抓緊了她的胳膊，直勾勾的看着前方。

　　“是他！
”

　　盛相思也看到了，洗手間門口，司正澤出來了。

　　白冉松開她，朝着司正澤走過去。

　　“冉冉？
”

　　司正澤怔愣，他自然也看見了白冉，“你怎麼會？
”

　　四目相視，白冉在他面前站定。

　　神情很複雜，“我怎麼會在這裡麼？
”

　　她苦笑了下，“這個問題，也是我想問你的……你怎麼會在這裡？
”

　　“我……”司正澤啞然失聲。

　　白冉視線下移，落在了他的胳膊上。

　　司正澤上身一件純白襯衣，西服搭在左肘間，右胳膊襯衣袖子挽了起來，露出前臂。

　　此刻，前臂後三分之二段，結結實實，纏了雪白的醫用繃帶。

　　“你受傷了？
怎麼傷的？
”

　　“沒事。
”司正澤笑着，眸光閃爍，“一點小傷。
”

　　他沒說實話。

　　白冉抿唇，指了指會客室，“我們去裡面，坐着說吧。
”

　　“……好。
”

　　會客室裡。

　　白冉和司正澤相對而坐，盛相思坐在稍遠一點的位置。

　　“我先說吧，我是來找沈醫生，治療夢遊症的。
”

　　白冉先說明了自己的情況，“那一年，我失去的記憶，已經找回來了。
”

　　稍停頓了下，“你呢？
告訴我實話，要是敷衍我，就幹脆别說了。
”

　　“好……”

　　司正澤苦澀的笑笑，艱難開口。

　　“來這裡的，自然，是心理疾病。
”

　　這一點，毋庸置疑。

　　白冉眉心川字加深，“所以，你的問題是……？
”

　　“冉冉……”

　　司正澤深呼吸，再深呼吸，如此反複好幾次，看的出來，他很難啟齒。

　　終于，吐出三個字：“躁狂症。
”

　　什麼？

　　“！
！
”白冉僵住，瞳眸震了震。

　　那麼一瞬，強烈的眩暈感襲來，她蓦地閉上了眼。

　　“冉冉？
”

　　司正澤一驚，胳膊跨過桌面，握住了她的手，“你的臉色……不舒服麼？
”

　　“沒……沒事。
”

　　睜開眼，白冉氣息不太穩，眼底隐隐泛着水光，極緩的重複着。

　　“躁、狂、症？
”

　　“是。
”

　　司正澤點點頭，左手扶住纏着繃帶的右胳膊。

　　“所以……”

　　白冉看的真切，猜測道，“你的胳膊，是你自己傷的嗎？
”

　　“是。
”

　　避無可避，司正澤唯有承認。

　　“！
！
”

　　白冉心跳咚的一下。
“那麼……”

　　短短的幾秒鐘裡，她的腦子裡，閃過無數的畫面，冒出個驚人卻又合理的想法。

　　“你的……病，是什麼時候犯上的？
”

　　“有段時間了。
”

　　司正澤極低的歎息，自言自語般喃喃，“一開始，我沒有意識到……”

　　“起初，我以為，我隻是單純的心眼小，控制不住情緒，沒想過看醫生，後來，我除了對你動手，對自己也……真正确診，是兩年前的事了。
”

　　“……”

　　白冉驚愕的張着嘴，許久，發不出一點聲音。

　　“你，你……”

　　白冉心尖擰成了一團，視線逐漸模糊，“為什麼不告訴？
”

　　“告訴你？
”

　　司正澤自嘲的苦笑，“告訴你有什麼用？
我這個人，越來越爛了……從我們的新婚之夜開始，我就開始腐爛了，我沒有救了。
”

　　倏地，白冉偏過了臉去，淚水唰地落下。

　　“冉冉。
”

　　司正澤怔了下，慌忙抽出紙巾，遞到她面前，“你哭了？
為我這種人，不值得的。
”

　　“謝謝。
”

　　白冉接過紙巾，捂住了眼睛。

　　強自忍着，想要把眼淚逼回去。

　　司正澤不再說話，靜靜的看着她，等着她情緒平靜下來。

　　白冉好些了，把紙巾在手裡捏成一團。

　　“那你現在，怎麼樣了？
醫生怎麼說？
”

　　“好着呢。
”

　　司正澤揚唇微笑，“這家診所，是江城最好的心理診所，我目前控制的很好。
”

　　控制的很好？

　　白冉不傻。

　　這話，明顯是安慰她的。

　　要是控制的好，他的胳膊上，又怎麼會纏着繃帶？

　　司正澤是一番好心，他以前，就是這樣的人。
禮貌，紳士，溫柔又體貼。

　　“是嗎？
”

　　白冉看破，不說破。

　　扯出抹笑，“那就好。
”

　　說着，站起身，“那我……就先走了。
”

　　“等等！
”

　　司正澤卻叫住了她，眼中含着希冀，“你和傅總還好嗎？
他對你，好嗎？
”

　　他其實更想直接問，上次的事後，他們吵架了麼？

　　“嗯。
”

　　卻見白冉笑着點了點頭，“挺好的，他對我很好。
”

　　“哦……”

　　司正澤笑意僵住，眸光一下子暗了，“那就好，你先走吧，我還要去拿藥，白白。
”

　　“白白。
”

　　白冉拿起包，拉住盛相思的手，快步往外走。

　　走的太快，盛相思都有些跟不上了。

　　“冉冉！
冉冉！
”

　　“嗯？
”

　　出了診所，盛相思拉住了她，“不是往這邊，我們要往那邊，車子停在那邊。
”

　　“哦，好。
”

　　白冉怔怔的，顯然還沒回過神。

　　“冉冉，哎……”

　　盛相思淺淺歎息，“你想怎麼樣？
想做就去做吧。
”

　　剛才，他們的對話，她都聽見了，她的感受是：震驚加唏噓。

　　她尚且如此，何況白冉？

　　“相思！
”

　　白冉蓦地扣緊她的手，淚水成片，簌簌往下掉落。

　　“我不知道，我不知道他病了……我一點都不知道！
嗚嗚……”

　　叫她怎麼能不哭？

　　“我不是替他說話，但是，阿澤也是受害者！
他病了！
”

　　“我明白。
”

　　盛相思唏噓着，輕輕抱住白冉。

　　躁狂症。

　　會有傷人以及自傷的行為，軀體化導緻無法控制……

　　這世上，人苦難的方式，當真是，有千百萬種。